每天清早六点,我就得起床忙活。先把银耳提前一晚泡好的莲子放进锅里慢炖,再和面擀皮包她爱吃的韭菜鸡蛋包子。
“玉兰,又喝牛奶?我消化不好,你不知道吗?”赵淑芬穿着那件藏青色羊毛开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坐到餐桌前就开始挑毛病。
她夹起一个咬了口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:“这韭菜也切得太粗了,咬不动。我都七十六了,你就不能细心点?”
丈夫林建国坐在客厅沙发上,手里捧着平板看股票行情,头都不抬一下。五十八岁的人了,退休前是电力工程师,在外面挺能干的,回到家就跟木头人似的。
婆婆每天吃完饭就占着客厅看戏,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。她剥的核桃壳扔得茶几上到处都是,我刚收拾干净,转眼又是一片狼藉。
她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拍:“怎么了?我在我儿子家看个电视还要看别人脸色?邻居有意见让他们搬家去!”
四年前,公公去世后三个月,婆婆从老家过来,说是一个人在家里太闷了,来看看孙女可欣。那时候欣欣刚刚上大三,学业紧张,放假才回家。结果婆婆这一住,就再也没提过走的事儿。
婆婆每个月的退休金三千八百块,准时到账,但她从来没拿出来过一分钱。买菜做饭,水电煤气,物业费,全都是我在张罗。
我退休前一直做出纳,对数字敏感。这四年下来,她在我家花的钱怎么着也得十来万了。
林建平四十五岁,个子不高,一张圆脸总是笑眯眯的。张艳红四十二岁,烫着波浪卷,穿得挺时髦。
果然,林建平放下行李就说:“嫂子,我和艳红商量了,想在你们这儿住几天。”
“就是......”林建平搓着手,“我在外面做建材生意,最近资金周转有点困难,房租交不起了。想着先在家里住一阵子,等生意好转了再搬出去。”
婆婆听到动静从客厅走过来,一看到小儿子,脸上立马堆满笑容:“哎哟,老二来了!快坐快坐!”
“妈,你身体还好吧?”林建平扶着婆婆坐下,“我和艳红想着好久没看你了,过来陪陪你。”
“好好好,有你在,妈就放心了。”婆婆瞥了我一眼,“不像有些人,天天板着脸,好像我欠她钱似的。”
“一家人嘛,有困难当然要互相帮忙。”林建国拍拍弟弟的肩膀,“想住多久住多久。”
林泽宇更是个小魔王,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,玩具扔得到处都是。我刚收拾好,他转眼又弄乱了。
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,想说两句,张艳红立马护短:“孩子天性活泼,你管那么严干什么?再说了,这是他奶奶家,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。”
两个月过去了,林建平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。他每天要么躺在床上玩手机,要么和朋友出去喝酒,根本不像在找工作的样子。
林建平正在客厅看电视,听到我的话,脸色有点不自然:“嫂子,我这不是还在想办法嘛。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,总得有个过程。”
张艳红从卧室走出来,脸拉得老长:“嫂子,你这话什么意思?我们又没吃你家什么好东西,就是简单的家常便饭,值几个钱?”
“家常便饭不要钱吗?”我也火了,“菜钱、电费、水费、煤气费,哪样不要钱?”
“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?”张艳红双手叉腰,“我们是一家人,计较这些干什么?”
林建国这时候从卧室走出来,黑着脸看着我:“玉兰,你又在闹什么?建平他们遇到困难,我们帮一把怎么了?”
“我没说不帮,但总得有个度吧?”我据理力争,“他们说住几天,结果住了两个月!说给生活费,到现在一分钱没见着!”
“嫂子,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!”林建平也站起来,“我什么时候说不给生活费了?我这不是手头紧嘛,等有钱了肯定给!”
“都是妈这些年攒下的,现在用不着,你拿去周转生意吧。”婆婆说得轻描淡写,好像这些钱不值一提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:“妈,你这是干什么?你说你没钱,让我负担你的生活费,结果你有十几万?”
“我有钱怎么了?我想给谁就给谁!”婆婆理直气壮,“建平是我儿子,我帮他有错吗?”
“你是儿媳妇!伺候婆婆天经地义!”婆婆声音越来越高,“我养了老大三十多年,现在老了,他养我不是应该的吗?”
“凭什么?”张艳红推了我一把,“这是老太太的钱,她想给谁就给谁,轮得到你管?”
“我不是不让给,但得说清楚!”我据理力争,“这是借还是给?如果是借,什么时候还?如果是给,凭什么?”
林建平的脸色有点难看:“嫂子,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们是一家人,说这些干什么?”
“就是因为是一家人,才要说清楚!”我寸步不让,“你们在我家吃住两个月,一分钱不给,现在还要拿老人的钱,这合适吗?”
“马玉兰!你给我适可而止!”他指着我,“那是我妈的钱,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,轮得到你指手画脚?”
“我只是觉得不公平!”我也火了,“你妈在我家住了四年,花了我十多万,现在她有钱了,为什么不能先把欠我的还了?”
“欠你的?”林建国冷笑,“我妈住在自己儿子家,花你点钱怎么了?你还真当我妈是外人?”
“她不是外人,但我也不是冤大头!”我的声音都在颤抖,“你弟弟一家在我家白吃白住两个月,一分钱不掏,我们还要倒贴,这公平吗?”
“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!”张艳红在旁边煽风点火,“我们家建平做生意赚钱了,以后还能少了你们的好处?现在困难一点就斤斤计较,心眼真小!”
“我的意思很清楚!”我豁出去了,“你们要么搬出去,要么把这两个月的生活费给了!不能既想占便宜,又想拿好处!”
林建国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,但他很快就强撑着怒气:“是我打的!谁让你不识好歹!我妈我弟都是我的亲人,你再敢对他们不敬,我还打你!”
我看着他,又看看幸灾乐祸的张艳红,还有假装关心实际得意的林建平,以及一脸理所当然的婆婆。
张艳红也在那边假惺惺地说:“是啊,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,非要闹得这么僵。”
婆婆更是添油加醋:“就是,娶个媳妇回来是享福的,不是来受气的。老大你做得对!”
第二天一早,林建平真的拿着婆婆的存折去了银行。因为需要本人签字,婆婆也跟着去了。
“妈,这钱我先拿去周转,等我生意好了,肯定加倍还给你。”林建平说得信誓旦旦。
可欣听完,气得在电话那头直掉眼泪:“爸怎么能打你?还有小叔他们,太过分了!”
可欣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坚定地说:“妈,我支持你!这样的日子你早就该结束了!”
“妈,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吗?”可欣打断我,“女人一定要活得有尊严!现在轮到你自己实践了!”
挂了电话,我开始收拾自己的重要物品。身份证,户口本,银行卡,还有一些换洗衣服。
“能住多久住多久,既省房租又能继续从她账户里想办法。我觉得她那存折里应该还有不少钱。”
“我哥那么疼我,她敢多说一个字,我哥就收拾她。”林建平不屑地笑了,“昨天那一巴掌就是最好的证明。”
“婆婆不是每个月还有退休金吗?咱们想办法让她把银行卡也给咱们保管,这样每个月都有固定收入。”
“这个想法不错!”林建平赞同,“反正她在这儿也用不着钱,都是嫂子在花钱照顾她。”
“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。”我冷静地看着他们,“林建平,你告诉我,你到底有没有做生意?”
“别撒谎了!”我直接打断他,“你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失败,拿婆婆的八万块是想去买房付首付,对不对?”
“建国,你来得正好。”我深吸一口气,做出了一个决定,“有些话,我必须说清楚。”